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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其之四

  聖誕節到了。
  街上各處都掛滿了聖誕節的裝飾,五顏六色的燈泡交叉閃爍著,聖誕樹一株接著一株在街道上,縱使是沒注意到日期的人也能感受到聖誕節的強烈氣氛。
  原本夏盼提議要三個人一起去吃頓聖誕大餐的,不過浩庭卻說他有點事要外出。當夏盼說只好他和傳代兩個人一起去時,傳代反倒露出有點高興的表情。


  夏盼和傳代來到一家普通的餐廳,雖然不是路邊攤,但也不是需要高額消費的地方。
  兩人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由夏盼先點餐,傳代思考一會,刻意選了比較便宜的餐點。
  「不好意思,總是讓你請客……」等服務生把菜單收走後,傳代才說。
  「沒關係,難得的節日嘛。」對於傳代的客氣,夏盼只是笑了一下。
  簡單的對話結束,兩人靜靜等著服務生送上餐點。傳代不自覺的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但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來並不是因為覺得服務生送得太慢,而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尷尬感。
  服務生送來餐點後,兩人邊吃著邊聊天。
  「你有想要什麼聖誕禮物嗎?」夏盼問。
  「不、不用啦,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傳代感到很不好意思的說,「應該是我送你才對,雖然我現在沒什麼錢,但……」
  看著傳代的反應,夏盼偷偷地笑了一下,「但?」
  傳代的臉似乎漲紅了一些,「如果是買什麼的話,我現在沒辦法,但如果是要做什麼的話,只要我辦得到,我會去做的。」

  「你為什麼想讀社工系?」
  「啊?」或許是因為這個問題跟剛才的對話沒有什麼關連,加上之前夏盼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傳代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你為什麼想讀社工系?」
  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不過傳代說出跟上次一樣的回答,「因為我想幫助弱勢族群,就算他們沒有得到應有的公平待遇,至少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聽完傳代說的話,夏盼只是單手撐住下巴,看著窗外不發一語,安靜到傳代有些疑惑夏盼到底有沒有在聽他說話。
  「你上次……不就問過了?」傳代小心翼翼的問,有點擔心會不會因為用錯字句而惹得夏盼不高興。
  「我覺得你很偉大欸。」夏盼放下撐住下巴的手說。
  被夏盼突如其來的稱讚,傳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覺得你才偉大呢,不但收留了我跟浩庭,還完全不介意我們在這裡白吃白住的。」
  夏盼笑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開口,「說到浩庭,要不要買個禮物送他?」
  傳代表示沒有意見,兩人討論了一下浩庭可能會喜歡的東西,突然傳代想起浩庭的那個破錢包。
  「送他錢包如何?他原本的那個破的太離譜了。」
  夏盼想了想,「我想他大概不會用我們送的吧,我覺得,那個錢包對他來說有特殊意義。」
  「特殊意義……像是很重要的人送的之類的嗎?」
  「嗯。」
  「如果是的話,很難想像他會有什麼重要的人呢。」
  聽到傳代這麼說,夏盼的眼神迅速的飄向了別方一下,不過傳代沒有注意到。

  「那買吃的嗎,吃的東西最實際了。」夏盼提議道。
  傳代點頭同意,「當他知道我們有為他準備聖誕禮物,他以後應該會對我們好一點吧。」
  「他現在不夠好嗎?」
  「我開玩笑的啦。」傳代笑了一下,「其實跟他相處的這幾個月,我感覺到他人好像也沒這麼壞,只是有點衝而已。」
  夏盼並沒有接話,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傳代雖然有點好奇夏盼沒有回話的原因,不過也不太好意思問。

  結束了這一餐,兩人在路上買了個小牛排當做給浩庭的生日禮物。
  兩人到家時浩庭還沒回來,等了一會後才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兩人說好等他一進交誼廳後立刻對他說聖誕快樂,但看到浩庭手上拿著一個比手掌還大一點的禮物時,兩人一時呆住了。
  看到夏盼和傳代盯著他看卻不說什麼,浩庭覺得有些奇怪,並問他們在幹嘛。回神過來的夏盼立刻把小牛排遞給浩庭,並祝他聖誕快樂。浩庭接過後簡單的道謝,傳代接著問他手上的禮物是什麼。
  被問到手上的禮物,浩庭的臉色突然尷尬起來,說的話也有點吞吞吐吐,「那個……那個張彩詩送的。」
  「張彩詩?」夏盼想了一下,「上次那個女生?」
  「所以你今天出去是跟她……」因為第一次看到浩庭這樣,傳代覺得有趣,便故意不說完,露出等著看八卦的表情。
  「喂,別想太多!」浩庭連忙撇清,「是她求我我才出去的,而且你們也沒事先說要幹什麼。」
  「哇──現在找浩庭大帥哥都要先預約囉!」傳代一臉賊笑的開著浩庭玩笑。
  「少三八了!」浩庭瞪了傳代一眼,接著撇過頭抱胸表示不想理他。

  「她送你什麼?」夏盼問。
  「錢包。」
  「錢包?那你會用嗎?」
  「……會吧。」
  「因為是彩詩小姐送的嗎?」傳代不怕死的再補一句。
  「關你屁事!」與其說浩庭生氣,不如說他是因為有些害臊而大聲,「我要去睡了。」浩庭說完便轉身快步上樓。
  「他很意外的是在這方面很容易害羞的型呢。」夏盼下了個結論,傳代也點頭附和。

  聖誕節過後不久,新年前夕很快就到了。
  雖然在中區最大的廣場前有藝人演唱和煙火秀和民眾一起跨年,不過夏盼這次卻沒有邀請傳代和浩庭一起去湊熱鬧,只說待在家裡看電視轉播就可以了。傳代表示沒有意見,浩庭也無所謂,不過他倒是叫夏盼買一堆零食和酒。雖然傳代和夏盼表示不會喝酒,但在浩庭說只有他要喝時夏盼才答應。
  藝人開始演唱後,三人坐在電視前邊吃零食邊聊天,藝人的歌聲就像是咖啡店的背景音樂般的存在。
  接近午夜,三人也靜下來看著即將開始的煙火秀的現場轉播。主持人和群眾開始倒數,電視前的三人也在心中默默數著。倒數到零後,絢爛的煙火立刻往天空綻放開來。
  同一時間,浩庭馬上拿起桌上還沒動過的啤酒,打開並豪邁的喝了一口。
  「哈!新年的第一口!」或許是酒精發作,浩庭露出少有的豪爽面。
  「新年了啊……」夏盼繼續盯著電視上的煙火,喃喃自語道。
  「夏盼,你有什麼新年新希望嗎?」傳代問。

  「我希望……」夏盼的視線沒有轉向傳代,不過不像是沉迷在華麗的煙火中,說是回答給傳代,也像是回答給自己般,「我希望可以像現在這樣,一直持續下去。」

  對於夏盼的答案,傳代露出了有些驚喜的表情。
  夏盼也反問傳代,傳代回答他也一樣後低著頭微微笑著,不過夏盼沒有注意到。夏盼轉頭過去問浩庭,但還沒開口浩庭就搶先把手搭上夏盼的肩膀,讓夏盼嚇了一跳。
  「大過年的來口啤酒吧?」浩庭醉醺醺的說道,從他的口中還可以聞到滿滿的酒味。
  看著夏盼還沒反應過來,傳代馬上出口制止,「不是說好只有你要……」
  「大過年的欸!喝個酒又不會死人,喝啦喝啦!」浩庭完全不理會傳代的話,硬是在兩人手上各塞一瓶啤酒。
  「我跟你們說!如果沒在我面前喝下去的話……我們就不是兄弟!」浩庭說完,又喝了一大口。
  「簡直就像發酒瘋的歐吉桑。」傳代小聲的對夏盼說。
  夏盼噗哧的笑了一下,接著把浩庭給他的酒打開。
  「你真的要喝?」傳代有些緊張的問。
  「如果不理他的話他大概會發酒瘋發的更嚴重吧。再說,其實我也有點好奇酒是什麼味道。」
  看到夏盼喝了一口,傳代也打開來跟著喝一口。浩庭看到兩人都照著他的話作,滿臉欣喜的拍著他們兩個說「這才是我的好兄弟」,接著又叫他們多喝幾口,兩人無奈下也只好照做。看他們講手上的酒喝光,浩庭才滿意的放過兩人。夏盼和傳代互看一眼,除了示意對浩庭的行徑同樣感到無奈外,同時也表示酒真的不合他們的胃口。

  電視上的節目結束了,觀眾也漸漸的散去。同時,雖然才喝了一瓶酒的夏盼與傳代卻不敵酒精,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浩庭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昏睡。

  過了一會,最先醒來的是傳代。
  傳代感覺到頭還有點暈,接著看了一下電視上深夜新聞的時間,現在是凌晨兩點多。
  傳代揉了揉太陽穴,試圖想讓自己清醒點,同時環視了一下客廳,浩庭醉倒在旁邊呼呼大睡,夏盼也還沒醒過來。

  傳代靜靜的看著夏盼,凝視了幾秒後便伸手慢慢摸著夏盼的手。看夏盼還沒醒過來,又輕輕碰了一下夏盼的臉頰,接著頭慢慢的靠過去夏盼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兩人的頭只差二十公分不到,夏盼慢慢睜開了眼。

  傳代見狀馬上將手和頭立刻收回,臉也漲紅許多,試圖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夏盼醒來後跟傳代的反應差不多。傳代看著夏盼,似乎夏盼沒有發現剛才自己的舉動。夏盼喃喃自語的說自己是不是睡著了,傳代故作自然的附和道自己也睡著了。夏盼伸個懶腰後看到浩庭還熟睡著,拿了棉被給他蓋上後就回房繼續睡了。
  夏盼應該沒發現自己的行為吧,傳代心裡想著。
  三人在旅舍的第一個新年就這樣過去了。

*     *     *

  三人都睡到隔天中午才醒來。最先醒來的是傳代,接著是夏盼,兩人梳洗過後便到交誼廳去收拾昨晚的垃圾,等到收拾的差不多後浩庭才醒來。夏盼告訴浩庭他昨晚的行徑,浩庭先是笑了幾聲,接著意思性的為灌酒的事跟兩人道了個歉。

  收拾完垃圾後,夏盼隨意轉台,想找個有趣的節目來看。在找不到有趣的節目後,夏盼將頻道停在命理節目上。浩庭在一旁打哈欠,似乎睡意還沒全消;夏盼雖然眼睛盯著電視看,但看得出來他正在放空;傳代看著命理老師滔滔不絕的講著今年屬狗的人要勇敢放手去做,相信自己的直覺。
  傳代想了幾分鐘後,突然開口。

  「我……我有話想和你們說。」
  傳代的突然開口將夏盼拉回現實,也讓浩庭集中注意力。
  「你們……我是說我們,都希望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對嗎?」
  「我昨天是這麼說的。」夏盼答。
  「是喔?」浩庭打了個哈欠繼續說,「我是沒差啊,反正在這裡包吃包住的也不錯。」
  「總有一天會要你還的。」夏盼開玩笑的對浩庭說。

  「那個,我,因為,我也很想像現在這樣一直在一起,所以……」

  「所以?」
  「你要講什麼就直接講啊。」

  「我……我沒有要給你們壓力的意思,但,我覺得,因為我把你們看得很重要,所以,有件事我應該要坦白告訴你們……」

  「欸,你怎麼過完年講話就變得那麼噁心?」浩庭感到很不適應的說。
  夏盼沒有說什麼,若有所思起來。

  「我……是同性戀。」

  傳代說完後,客廳內頓時只剩下電視的聲音,不過這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夏盼和浩庭只是簡短的出聲作個回應,沒有任何否定的意味,這反倒讓傳代有些驚訝。
  「你們……會介意嗎?」
  「不會啊,為什麼要介意?」夏盼回答,就像這件事沒什麼一樣。
  「只要你不要喜歡上我就好。」浩庭的態度也跟夏盼一樣。
  聽到浩庭的回答,傳代迅速的做出回應,「你放心,我不會喜歡上你的。」
  「喂,講得我好像條件很差的樣子。」浩庭不甘心的回嘴,說完後兩人都笑了一下。

  「你怎麼突然提這個?」夏盼問。
  「因、因為我想說,既然我把你們看得這麼重要,那……這種事應該要讓你們知道。」
  傳代說完,夏盼和浩庭都沉默了起來。過一會浩庭拍了一下傳代的肩膀,稱讚他把他們看得很重要,但夏盼還在思考當中。
  「對了,夏盼。」傳代沒注意到夏盼還在想事情,直接叫了他。夏盼也迅速回應,沒有讓傳代發現他在想事情。
  「你之前不是問我,我的名字有什麼涵意嗎?」
  「嗯,我記得你當時說沒有。」
  「抱歉,我當時沒有說實話。其實傳代這個名字,是傳宗接代的意思,因為我爸媽只有生我一個獨子,所以他們希望我可以傳承楊家的香火……」傳代苦笑了一下,「所以當他們知道我是同性戀後,對我非常的失望,有一天我受不了後就……跑了出來。」
  「幹得好!」浩庭拍了一下傳代的肩膀,露出讚許的眼神道,「那種爛父母不要也罷!」
  傳代對浩庭的反應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們會說我很不孝之類的話呢。」
  「才不會咧,你父母對你那麼不公平,你會想逃家也是正常的。」浩庭安慰著傳代說。
  夏盼雖然沒有像浩庭一樣激動,不過也表示認同傳代的行為。
  經過傳代的告白,三個人感覺彼此的感覺增溫了許多,也越來越覺得彼此就像是一家人一樣。結束了這個話題後,三個人各自想著不同的事。

  過了幾天,浩庭出門散步回來後,前後進出廚房和交誼廳好幾回,在夏盼問他怎麼了後,浩庭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神情嚴肅的開口。
  「我決定,我也應該把來到這裡的理由告訴你們。」
  面對浩庭突如其來的話,夏盼和傳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傳代,你是因為受不了父母才跑出來的吧?」
  「嗯……」
  「當時你以為我們會說你不孝吧。」
  傳代點點頭。

  浩庭沉默了一下,接著才繼續開口。
  「其實我跟你一樣,都是受不了父母才跑出來的。只是,我是真的不孝。」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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