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第一章 其之五

  夏盼與傳代靜靜聽著浩庭說著他的過去。


  浩庭出生在國內南區的一個普通的家庭,從小父母對孩子的要求只有讀好書而已。他的哥哥如父母的願,從小到大都是前三名,但浩庭卻沒有哥哥優秀,甚至成績也都是吊車尾。從小父母就叫他要多學學哥哥,但浩庭卻是打從心裡認為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也對讀書沒興趣。為此,浩庭經常跟爸爸吵架,國中以後更常因為個性衝而跟人一起蹺課或打架,是師長眼中令人頭痛的問題學生。勉強升上高職後,除了之前的壞習慣外,更多了一項翹家。
  高職勉勉強強畢業後,在父親請認識的朋友幫忙下暫時有了份打工,免得沒有事作。雖然是打工,但浩庭仍然常常和以前在外面混時認識的朋友出去,父母也依然叫他要多學學已經讀到研究所的哥哥。在一次跟爸爸吵架,翹家去開賭場的朋友家住了一晚後的隔天早上,浩庭邊看著電視邊想著回去的事時,卻看到新聞中報導著昨天深夜他們家起了大火,由於當時大部分的人都在熟睡,所以發現的晚,有不少住戶嗆傷、嚴重缺氧甚至罹難,而他的父母和哥哥也都在其中。
  浩庭不敢置信的看著電視,雖然警方初步判定是有人蓄意縱火,但記者訪問附近鄰居,一個常數落他的歐巴桑說她半夜起床上廁所時有看到樓下有詭異的人影,可能就是縱火犯;歐巴桑突然提到浩庭跟他家裡的關係不好,火災發生前一天又聽到他跟家人大吵,加上發現的遺體跟傷者裡面都沒有浩庭,這更讓她確信這點,一口咬定浩庭就是兇手。
  浩庭氣得想衝回去理論,不過收留他的朋友勸他不要衝動。過了幾天朋友告訴他,警方已經查到他們家開賭場的事,必須要跑路了,但卻不能帶浩庭走。朋友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到東區找個地方暫時先住下來。雖然很感謝他的好意,但想到之前受了朋友的許多幫助,浩庭決定把大部分的錢留下,只留車錢和幾天的生活費便離開了。
  到了東區,一邊在路上閒晃,一邊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辦時,不小心撞到了路人的肩膀。浩庭不想理會而直接走人時,對方卻大聲叫囂,要浩庭賠罪。由於當時浩庭對未來感到迷茫而覺得煩躁,加上對方的口氣又很差,浩庭一時忍不住就揍了對方幾拳。沒想到對方立刻打電話叫了四五個人過來,雖然從小到大打過不少架有了經驗,但一對多的情況下浩庭還是覺得先溜為妙。在一陣追逐後,浩庭跑到了旅舍前。
  「接下來就是我們相遇的情況了。」浩庭做了結尾說。

  浩庭說完只是低著頭沉默,夏盼和傳代也一時沒有接話。
  過了一會,夏盼才開口:「你為什麼說你才是真的不孝?」
  似乎是沒有意料到夏盼會這麼問,浩庭有些訝異的看著夏盼,接著才說明,「因為,在我離開那個開賭場的朋友後,我想了很多我待在家裡的回憶,其實我的父母好像也只是要我認真讀書,但我卻總是忤逆他們……」浩庭露出了少有的嚴肅神情,「結果現在,別說道歉什麼的,就連我想回去都見不到他們了……」
  「你才不會不孝!」傳代突然有些憤憤的說,接著像是在找尋適當的詞彙,不過下一句話顯示出他一時找不到,「就像……就像你上次跟我說,哪種爛父母不要也罷。」
  對於傳代的反應,浩庭有些呆住,接著笑了一下後輕捶一下傳代的胸口,表示感謝他的安慰。夏盼雖然沒像傳代那樣激動,不過也認為浩庭沒有錯,浩庭也同樣感謝夏盼的認同。

  「那夏盼你呢?」浩庭突然問道,「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夏盼似乎沒料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先是楞了一會,接著笑了一下,「我本來就是這裡的房東啊。」
  「少來,總不可能你一出生就是房東吧?」
  夏盼沒有回答,只是故坐沉思樣;一旁的傳代雖然沒有加入詢問的行列,但眼神也透露出對答案的好奇。
  「還是說你也有個爛父母啊?」浩庭開玩笑的說。
  不過聽在夏盼耳裡似乎不是玩笑話,原本沉思的表情慢慢凝結住,眼神甚至變得有些呆滯,與其說是努力思考要回答什麼,不如說陷入了某個回憶當中。
  「夏盼還不想說的話沒關係啦,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就好了。」
  一旁的傳代雖然還是很好奇,不過看夏盼這樣決定先幫他打圓場,浩庭聽了傳代的話也決定不追問。夏盼表示沒有說出自己的過去很不好意思,不過傳代和浩庭都安慰他沒關係。

  到了晚上,夏盼在廚房切水果,傳代說想在一旁幫忙。夏盼削著蘋果皮,傳代把皮給裝進塑膠袋裡,這樣工作了一會,傳代才開口說出對今天下午的感想。
  「其實我也覺得你很偉大啊。」
  「嗯?」大概是好奇傳代為什麼會這麼說,夏盼削皮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之前你說我想讀社工很偉大,我覺得,像社工這樣的職業是要能了解並體諒別人的痛苦並幫助他們的,我跟浩庭都因為一些原因逃家,你也在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收留了我們……」傳代把裝滿皮的塑膠袋打結後,遞給夏盼水果刀,「而且,雖然我不知道夏盼你的過去,但你也沒有責備我跟浩庭的行為,坦白說,我一直認為逃家這件事一定會受到責備,浩庭沒有責備我的話我還可以理解,不過你也沒有……所以……」

  「你覺得為什麼我不會責備?」夏盼的音調沒有任何的起伏,就像是在問晚餐要吃什麼那樣平常。
  傳代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沒有深究。針對夏盼的問題想了想,傳代推測出較有可能的答案,「可能是……體諒我跟浩庭吧?」
  「你覺得為什麼我可以體諒你們?」
  傳代思考自己可以體諒浩庭的理由,「因為……有相似的過去……?」雖然是自己親身體驗而推出的答案,但傳代還是有些不確定。

  「那你覺得我像逃家的人嗎?」
  傳代偷瞄了夏盼一眼,夏盼只是繼續切水果,視線沒有任何飄移。傳代雖然心中有想法,但還在猶豫該不該說。或許是察覺到傳代的遲疑,夏盼鼓勵他把想法說出來。
  「雖然我覺得你可能也是,但這樣的話,那這間旅舍跟你養我們的錢就不知道怎麼來的了。因為我看你好像沒有在工作的樣子,偶爾出個門去買東西……就算其實你家很有錢,但逃家的話應該很容易被斷絕資金來源吧?除非這大筆錢是你父母留給你的。不過如果這樣的話,好像就不符合逃家這件事了……」
  「說得也是呢,逃家的話會沒有錢,父母有給錢的話不算逃家,不算逃家就不可能懂得逃家的心情了。」夏盼逕自幫傳代的想法做了結論說。
  傳代沒有表示同意,不過也沒有做出反駁,只是靜靜的在思考。在把水果放進冰箱後,兩人要離開廚房時,傳代輕輕叫了一聲夏盼。

  「雖然我下午是說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有心事的話可以跟我……或浩庭說。」
  傳代說這話時臉頰有些發燙,雖然夏盼聽到後盯著他看,但似乎沒有注意到傳代的狀態,只是深思剛才的那一番話。最後夏盼只是微笑著說會的,傳代也沒有多說什麼。

*    *     *

  二月到了。

  在季節進入冬季的尾巴後,一日夏盼突然說這個冬天好像還沒有吃過火鍋,便決定要去買火鍋的食材,浩庭在沙發上用棉被包住自己說太冷不想出去,傳代雖然沒有像浩庭一樣,但也說不太想出門。
  夏盼出門後,浩庭表示對這次傳代沒有跟著夏盼出門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傳代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你覺得夏盼怎麼樣?」
  「佛心來的有錢人吧。」浩庭開玩笑的說,傳代也覺得有點中肯而笑了一下,「不過,他好像很喜歡我們聚在一起,像是之前吃飯或看電視,之前的烤肉和今天的火鍋也是。幹嘛問這個?」

  傳代沒有立刻回答,過幾秒後才緩緩的說「我好像喜歡上夏盼了耶。」
  浩庭調侃般的吹著口哨,在傳代無言的看著他一會後,浩庭才正經起來回應傳代的話。
  「你喜歡他哪一點啊?」
  「這個……他幫了我很多,我覺得他人也很好,雖然有時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傳代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更多更好的原因補充。
  「不知道他是不是Gay喔。」浩庭直接的點出問題。
  「所以我有點擔心,如果他是的話在我說的那天應該也會一起說,不過他沒說可能就不是吧。」傳代有點失望的說。
  「不一定喔,你看他平常都會嫻淑的切水果,把我們聚在一起時也常常像個小女生一樣興奮,搞不好只是他沒講。」
  「會做那些事又不一定是同性戀。」傳代馬上反駁,不過說完後又露出有點失望的表情嘆了口氣。
  「好啦,總之祝你戀情順利。」浩庭拍了拍傳代的肩膀安慰道。
  「這件事你不要跟他說喔。」
  「知道啦。不過你願意跟我講,果然把我看得很重要喔?」浩庭得意的說。
  「是因為只有你可以講,我沒得選擇。」
  傳代開玩笑的說,浩庭反射性的罵了個粗話,接著兩人都笑了一下。後來夏盼回來,傳代上前幫忙處理火鍋料,浩庭則在一旁偷笑,傳代發現了還會偷瞪他幾眼。

  幾天後,由於之前夏盼買回來的火鍋料頗受好評,夏盼決定趁著超市的二月底特價再去一次,這次傳代也跟著去了。當兩人提著食材回來時,看到一位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少女在大門前來回踱步,幾次走到門鈴前卻什麼也沒做後又轉身。
  夏盼和傳代戶看對方一眼,同樣表示對這名少女有印象,一會後才想到她是誰。
  少女又走到電鈴前猶豫著要不要按下時,夏盼伸手拍了她的肩膀,少女轉過頭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就像是沒有預料到夏盼和傳代會出現在這裡。
  「妳是……張彩詩小姐,對吧?」夏盼問。
  「啊,是、是的。」或許是想到剛才一瞬間露出的驚訝表情有點失禮,彩詩盡力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兩人詢問彩詩的來意,不過對方只是支支吾吾說了一些像是剛好逛到這之類,跟剛才的行為有明顯出入的理由。夏盼看了傳代一眼,傳代也點頭示意,兩人都有共識,彩詩是個不擅長說謊的女孩。繼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傳代決定猜猜看彩詩的真正來意。
  「妳來找浩庭的嗎?」
  雖然沒有承認,但從彩詩臉上驚訝的神情來看大概是命中了。不過彩詩還是猶豫了一會才說對,夏盼笑了一下,並說剛好有買火鍋料可以一起吃,彩詩倒是很豪邁的說了謝謝。
  帶彩詩進交誼廳後,原本在沙發上露出懶洋洋的神情盯著電視的浩庭發現好像多了一個人,在看清楚是誰後馬上瞪大了眼睛。
  「妳怎麼會來?」浩庭驚訝的問。
  「幹嘛,不能來嗎?」彩詩做了個鬼臉回應。
  「對了,妳找浩庭有什麼事啊?」傳代一邊幫夏盼拿出火鍋料一邊問。
  彩詩一瞬間露出不妙的表情,看到浩庭露出疑惑的神情後確定他是聽到了,接著立刻指說電視的節目很精采,不過現在剛好在播報某個路口發生車禍的新聞。在讓彩詩尷尬的笑了幾秒後,浩庭才開口追問。
  「找我幹嘛?」
  「你……下個月有沒有空?」彩詩的臉頰有些泛紅。
  「要幹嘛?」
  與其說彩詩在猶豫要不要說,不如說是在儲備說出來的勇氣,一會後才開口,「陪我去北區的育幼院。」
  一聽到北區,原本看著彩詩要說什麼的夏盼馬上低下頭繼續忙他自己的。
  「去那邊幹嘛?」
  「幫忙照顧小孩子,一天就好。」
  「誰要去照顧那些小鬼頭啊。」浩庭毫不掩飾的露出完全沒意願的表情。
  「喂,就一天欸!幹嘛這麼小氣!」彩詩嘟著嘴說。
  「才不要咧,照顧一群小鬼麻煩死了,不然你找傳代或夏盼幫忙吧。」
  「關我們什麼事?」原本在一旁看著兩人講話的傳代馬上反駁,「對吧,夏盼?」
  「……我那天可能沒空。」
  彩詩拿不關他們兩人的事為由繼續纏著浩庭,浩庭也不斷以很麻煩為理由拒絕,夏盼則繼續弄火鍋。一旁的傳代雖然繼續幫忙著夏盼,不過同時覺得剛才夏盼的回答有點奇怪,但沒有說出來。

  「好,我知道了。」彩詩伸出手比了個二,「我會說服我爸,把你打工的薪水調成兩倍,只要你那天陪我去的話。」
  「那點微薄的錢調成兩倍也差不多啊。」浩庭吐槽道。
  「打工?」傳代疑惑的問,「你什麼時候在打工了?」
  「這個月才開始啦,不過薪水跟低就是。」
  「才擦個地板掃個樓梯,你是要薪水多高?」彩詩不甘地回嘴。
  接著兩人又開始鬥嘴,從現在的事講到第一次見面,直到彩詩提到錢包是他幫忙找回來時,浩庭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要幫忙。聽到浩庭終於答應,彩詩也露出開朗的笑容道謝。同時火鍋已經煮好,夏盼和傳代告訴兩人可以吃了。餐桌上,面對夏盼和傳代時彩詩都很有禮貌,不過對於浩庭就不斷的跟他鬥嘴。看在夏盼和傳代的眼裡,彩詩跟浩庭就像是認識許久,會互相嗆來嗆去的那種朋友。

*    *     *

  到了三月的一天,浩庭依照承諾陪彩詩去北區的育幼院照顧小孩,這天旅舍裡只剩下夏盼和傳代。
  對夏盼來說沒什麼差,不過對傳代而言就不是如此。雖然浩庭平常就會出門,不過下午就會回來,這天因為要在東區和北區往返的關係,下午結束事情後回到東區時已經是過了晚餐時間了,因此晚餐也是兩人自己解決。對傳代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和夏盼獨處這麼長一段時間,難免有些緊張,不過還是得盡量保持鎮定,從夏盼沒有任何疑惑來看,傳代認為自己應該掩飾得還不錯。

  晚餐後夏盼決定先去洗澡,傳代則待在客廳繼續看電視。夏盼才剛洗不久,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傳代這時才注意到夏盼把手機放在桌上,大概是買晚餐回來時順手放的吧。正在猶豫要不要幫忙接時,傳代先探頭過去看一下來電顯示,名稱顯示是「老闆」。
  是認識的人打來的吧?要不要幫忙接呢……傳代在心裡猶豫著,既然名稱是老闆,該不會是很重要的人物吧,這樣的話讓對方等太久似乎不好,傳代逕自決定先幫忙接一下電話。
  傳代才剛接起,正要開口說電話的主人暫時無法聽電話時,對方就先開口了。

  「董晴嗎?」

To be Continued…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ulin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