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 For the Rainbow

　
　
　　老爺的兒子出生了。
　　這件事在老爺家是足以辦個接近過年的饗宴來慶祝了。他們總認為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傳宗接代這大任要男孩才擔當的起的。雖然老爺和夫人沒有在兩個女兒面前表現如此，但每當我深夜打理完家務時總會聽到他們的嘆氣聲，因此我是可以理解他們知道生了個男孩的喜悅。
　　除了老爺和夫人高興以外，五歲大的妹妹也歡欣鼓舞的一道慶祝，上初中的姊姊也恭喜父母多了個兒子。年幼的妹妹只是高興多了個伴可以陪她玩，畢竟姊姊上初中後為了應付課業，得減少陪著妹妹玩的時間；而姊姊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懂事，我來到這個家三年了，沒有一次看到姊姊因為妹妹的無理取鬧而發過脾氣的。就連有次她無意聽到老爺和夫人認為兒子才能傳宗接代的想法，也只是微微一笑的說那是祖父母給他們的壓力吧。
　　那微微一笑，我總把它解讀成是有成熟的思維才擺得出來的。

　　從少爺開始會爬後，幾乎接下來每一個成長都能讓老爺和夫人誇上好幾天，會說幾個詞兒了也是誇，會站起來走幾步了也是誇，就連妹妹跟他玩接球接住了也要誇上好幾天，有時妹妹還會嘟嘴說她拋的也不錯，不過老爺和夫人只是笑笑的敷衍了事，認為那是小孩子一時吃醋，一會兒就會忘的。
　　不過當少爺能行走自如時，家裡彷彿像龍捲風住進來似的。少爺是個好奇寶寶加上破壞王，家裡每一個角落他都要逛過一遍，每樣東西都要拿過一次，拿過之後如果被其他東西吸引到便會立刻鬆手，因此只要聽到有陶瓷破裂的聲音，八九不離十的是少爺的傑作。這還不打緊，他除了家裡的擺設外，好奇心也常動到妹妹的勞作和姊姊的作業，常常碰過之後勞作就壞了，作業就破了一半。
　　老爺和夫人對於這情形不但不責備，反倒認為少爺如此的好奇心將來必定在科學界大有前途，對於妹妹的抗議幾乎是毫不理會，甚至有時還會斥責她說當姊姊了應該要成熟懂事一些，向家裡的大姊學習。
　　大姊的表現讓我有些意外，每當她看到作業損壞，都只是一聲不坑的收拾殘局，從沒聽她抱怨過什麼。有幾次我看得不忍心，上前安慰她時，她只是微微一笑的說以前妹妹也是這樣，小孩子難免的。
　　那微微一笑，我總把它解讀成是有成熟的思維才擺得出來的。

　　年關將近，老爺說這次過年是少爺第一次站著給親戚拜年，因此要夫人展現她的好手藝，煮得豐富一點。夫人也同意老爺的提議，並決定這次食材要由她親自挑選。恰好老爺也要去拜訪市場附近的朋友，於是這次老爺和夫人一同去市場，我則幫他們提東西。
　　雖然如此一來家裡只剩下三個孩子，不過老爺認為大姐夠懂事了，交給她沒問題的，也就放心出門了。

　　從市場回來時，還沒進門就看到大姐站在門外，提著一袋零食準備開門進去。
　　大姊說，妹妹肚子餓吵著要吃點心，恰巧家裡的已經吃完了，於是便出門去買。大姊想說弟弟在睡午覺，便吩咐妹妹看她最喜歡的故事書，只是出去一下不要緊的。老爺雖然還是略感不悅，不過也不想計較太多便作罷。

　　進門後，妹妹果真乖乖的坐在枕頭上看著故事書。
　　……枕頭怎麼會跑到大廳來呢？是剛才在玩什麼遊戲嗎？

　　妹妹看到姊姊帶點心回來了，高興的朝姊姊跑過去。
　　妹妹起身後，我突然注意到枕頭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走過去，把枕頭拿起來後，我倒抽了一口氣──
　　枕頭底下的是少爺，他臉色已經發青了。

　　在急診室外頭，老爺焦急的來回踱步，夫人的眼淚一直沒停過，妹妹像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似的站在那，大姊則在一旁抱著妹妹，面無表情的什麼也沒說。
　　終於醫生出來了，帶來殘酷的結果──請我們節哀順變。
　　我趕緊攙扶著快昏倒的夫人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夫人面無表情的直盯著前方；老爺也坐在一旁，扶著額頭，嘴裡不斷喃喃重複著這不可能。看他們遭逢如此巨變，儘管我想安慰他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妹妹此時走了過來。「媽咪、爸比，你們怎麼了？」
　　啪的一聲在醫院走廊響起，夫人甩了妹妹一個耳光。
　　妹妹先是錯愕，接著開始放聲大哭了起來。夫人舉起手準備再給她第二個耳光，我即時伸手抓住夫人的手，我怕再打下去連妹妹也要住院了。
　　「哭！妳哭什麼！」
　　夫人顫抖的講出這句，同時惡狠狠的瞪著妹妹，彷彿眼前這個女娃不是她的女兒似的。雖然我有點不忍看妹妹挨那耳光，但我也實在無法替她說些什麼好話。
　　被夫人這一罵，妹妹哭得更是大聲，但這沒有引起夫人任何一點憐憫，反而讓夫人用更大的音量叫妹妹閉嘴。
　　此時，妹妹邊哭邊說了一句話。

　　「嗚……姊姊……姊姊騙人……」
　　姊姊騙人？我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在問之前夫人就先吼她在講些什麼。而妹妹又繼續說了下去。

　　「姊姊……姊姊明明說……只要拿枕頭蓋住弟弟的頭，爸比媽咪就會……就會跟以前……以前一樣……愛我了……」

　　我看了一眼姊姊，原本面無表情的她突然微微一笑。
　　那微微一笑跟以前我看到的沒什麼不同，只是現在，我無法解讀那究竟是代表著什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