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 For the Rainbow

第一章　其之六

　　是打錯電話嗎？傳代這樣想，不過又覺得好像有點奇怪。謹慎起見，傳代決定問一下。

　　「請問你找誰？」

　　電話的另一頭沒有馬上回應，過了一會才說打錯電話，接著掛斷了。

　　傳代還在疑惑時，夏盼已經洗好出來了，看到傳代手上拿著自己的手機，夏盼便問怎麼回事，傳代也據實以告。夏盼聽完傳代的話後，沒有多做反應，也認為是打錯電話，接著把手機拿回房間吹頭髮了。傳代看夏盼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也暫時不去多想。

　　夏盼吹完頭髮後，浩庭也回來了。傳代馬上問今天「陪彩詩」去育幼院的心得如何，浩庭先瞪了傳代一眼，接著才開口。雖然一開口是抱怨照顧那些小孩有夠累的，不過最後的結論聽起來像是如果下次要去的話也可以。

　　一旁的夏盼只是靜靜看著傳代偶爾偷開浩庭關於彩詩的玩笑，沒有加入話題，直到浩庭開口說出一句話才讓他有了反應。

　　過幾天後彩詩要來旅舍。雖然說彩詩算是客人，不過浩庭說不用特別準備什麼，也警告傳代不准特地帶著夏盼去別的地方迴避。

　　過幾天後，彩詩到了旅舍，還帶了一盒高級餅乾來，雖然夏盼說不用客氣，不過彩詩說一半是作客禮，一半是謝謝浩庭那天陪他去育幼院的謝禮。不過浩庭聽到後馬上吐槽只有一半是感謝他的，接著兩人又開始鬥嘴起來。

　　「對了，妳為什麼會想來啊？」傳代好奇的問。

　　「就像是跟一個朋友認識久了會想到對方家作客吧？」彩詩沒有多想的回答，傳代趁機又偷開了一下浩庭玩笑。

　　「我聽浩庭說過，這裡是一間出租公寓，不過頂多只能同時租給兩個房客的設計很特別，上次我來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鍋那種感覺很像一家人呢。」彩詩轉向夏盼，「這是你設計的嗎？」

　　「不，這間房子一開始就是這樣設計的了。」

　　「那為什麼要叫寂寞旅舍啊？」

　　夏盼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看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麼，或說是猶豫要不要回答。傳代見狀馬上開口問彩詩上次和浩庭去育幼院的情形，彩詩像是聽懂一般，立刻分享當時的事。

　　轉移話題後，夏盼只是靜靜看著彩詩時而分享，時而和浩庭鬥嘴，一旁的傳代偷偷看著夏盼，突然，夏盼的嘴角微微的上揚。

　　「怎麼了？」傳代湊過去小聲的問夏盼。

　　「沒什麼……」過一會後夏盼才繼續開口，「只是突然覺得彩詩有點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這話激起了傳代的好奇心，畢竟很少聽過夏盼提起以前的事。

　　「是哪邊像啊？」

　　「給人的感覺吧，那種直爽的感覺。」

　　「那你跟那個朋友……」

　　「我們現在沒有聯絡了。」

　　「噢……」

　　「說不定浩庭很幸運，能交到這樣的朋友呢。」

　　雖然對這句話有些疑惑，不過傳代沒有追問，只是看著夏盼。夏盼依然面向彩詩和浩庭，但眼中彷彿在看腦海中的一段回憶。

　　原本在一旁跟浩庭鬥嘴的彩詩注意到夏盼好像在看著他們，傳代盯著夏盼，便低頭湊向浩庭低聲細語了些什麼。浩庭先是點了點頭，接著手勢擺出ＯＫ。

　　彩詩回去後，夏盼便把高級餅乾裝在小盒子裡方便食用，不過每放一個餅乾就停了個幾秒，一旁的傳代看著夏盼，認為他或許還在想著那個朋友的事吧。

　　不過接下來一連好幾天，傳代常常看到夏盼坐在椅子上想事，儘管問了好幾次怎麼了，但夏盼只有回答單純發呆而已。

＊　　　　＊　　　　　＊

　　到了四月。

　　一天，浩庭睡到中午醒來後，看到交誼廳只有夏盼在，夏盼說傳代幫他們買午餐去了。浩庭了解後，便湊過去夏盼身旁，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發問。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浩庭滿臉得意貌，但不像是認為會得到很正面答案的那股自信感。

　　夏盼疑惑的看著浩庭，猜不透為何他會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老實回答。夏盼簡略的說，雖然浩庭的個性有點衝，但本質上還不壞。浩庭只是笑著點點頭，夏盼也搞不懂他是滿意還不滿意。接著，浩庭才問出他的主要目的。

　　「那你覺得傳代怎麼樣？」

　　夏盼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覺得他……感覺有點拘謹，好像有點怕得罪人，有時候覺得自己說得話不得體的話會馬上改口。不過，他應該是個會幫朋友分擔很多事的那種人吧。」

　　浩庭的酒窩笑得比剛才的深，同樣也是點點頭回應。

　　夏盼看浩庭這樣，想了一下後回問：「那你覺得彩詩怎麼樣？」

　　一聽到這個問題，浩庭的笑容瞬間僵住，「你問這個幹嘛？」

　　「好奇囉。反正你剛才已經問我兩個問題了，讓我回問一個不過分吧。」

　　浩庭皺著眉頭想了想，「雖然一開始覺得她又雞婆又八婆又男人婆的，不過還是有比較像女生的一面啦……」

　　浩庭還在想著適當的詞彙時，傳代已經買好午餐回來了。浩庭趁傳代離夏盼還有一段距離，馬上衝上去小聲告訴傳代，夏盼給他的評價還不錯。傳代雖然聽到時感覺有點高興，但馬上擔心會不會讓夏盼察覺到他暗戀的事，浩庭則拍胸膛保證說絕對沒有問題的。

　　一旁的夏盼看著他們耳語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想著自己的事。

　　當天晚上，浩庭去洗澡後，夏盼問了傳代一個問題。

　　「下禮拜要不要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夏盼把報紙上的電影預告拿給傳代看，是一部愛情片。

　　傳代表示自己可以，不過他想到一件事，「但感覺浩庭不會對這種片有興趣吧？」

　　「應該吧，所以只有我跟你囉。」

　　聽到夏盼這麼說傳代有些驚訝，連忙問不考慮三人都有興趣的電影嗎？不過夏盼說他就是想看這一部。

　　浩庭洗好出來後，換夏盼去洗。傳代趁機趕緊跟浩庭討論這件事，浩庭只是拍了拍傳代的肩膀，說這是個機會要好好把握。夏盼洗好後問浩庭對那部電影有沒有興趣，浩庭嘴上說完全沒興趣，不過嘴角微微抽動著，那表情讓傳代看了實在很想往他臉上打一拳下去，同時也暗自慶幸夏盼沒有覺得浩庭怪怪的。

　　到了下禮拜看電影的日子。

　　因為要到中區去看電影，又是看傍晚場，所以下午就要出門。夏盼說他們會在外面順便吃完晚餐，浩庭則笑笑著說沒關係。現在的傳代已經沒辦法管浩庭的表情如何了，雖然以前也有和夏盼單獨出去，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對夏盼有太多想法，而且時間也沒有今天那麼長，傳代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

　　進了電影院，傳代才想起來只聽過夏盼說這是一部愛情片，但是關於什麼的愛情片倒是不知道。傳代在電影放映前的廣告時間問了夏盼，不過夏盼只說看了就知道。電影放映後，傳代了解到這部在述說著古時候一位千金和家裡的奴僕相愛的故事。儘管他們兩情相悅，卻遭到周遭所有人的反對甚至批評。故事最後千金和奴僕決定一起到深山裡殉情，殉情後在兩人結束生命的地方長出了兩顆柳樹緊緊交纏著。

　　出了電影院，兩人找了附近的餐廳解決晚餐。在等著服務生送上餐點時，夏盼問了傳代對電影的感想。

　　「我覺得那樣的愛情很偉大。不在乎別人說彼此的身分合不合，只管追尋自己的真愛就是。只是最後選擇結束生命讓人感到很遺憾。」

　　「你也想要有那樣的伴侶嗎？」夏盼問。

　　「能有的話一定很幸福吧。不過我會建議對方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傳代說完後想了一會，又繼續補充，「這樣感覺蠻怕死的。」

　　「不會啊。」夏盼只是簡短回應，沒有多說什麼。

　　「那你呢？你也想要這樣的伴侶嗎？」

　　「跟你一樣囉。」

　　「不過，你很喜歡這部電影嗎？」

　　「其實還好。」

　　「那為什麼非得這部不可啊？還把浩庭丟在家裡。」傳代後半句開玩笑的說。

　　「其實，浩庭有問過我對你的看法是什麼。」

　　傳代的心裡震了一下，該不會夏盼知道了吧？現在的傳代巴不得衝回去把浩庭揍一頓，不過還是得先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是、是喔。那你怎麼說呢？」

　　夏盼笑了一下，「這個你去問浩庭吧。那你對我的看法又是什麼呢？」

　　傳代的臉微微漲紅，腦中努力搜尋最恰當又不那麼表露心意的字彙，「我……覺得你人很好……」

　　「就這樣？」

　　傳代的眼神左右來回飄移，手指也不自覺的敲著桌面，最後才像是下定決心的說出曖昧的句子，「不過……感覺你很神祕，我也想多了解你一點。」

　　「為什麼？」夏盼沒有多做反應，只是輕輕笑著看著傳代。

　　「因為……我常常看到你自己一個人在想事情，就好像是有很多心事那樣。雖然我上次說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但我還是希望能儘快幫你分擔你的心事。」

　　傳代覺得他這話說完臉都可以煎荷包蛋了。夏盼過一會才開口回應。

　　「能交到像你這樣的朋友很幸運呢，能夠自願幫忙分擔心事。」

　　「哈哈……還好啦。」傳代乾笑了幾聲，有點慶幸又有點失望夏盼似乎沒有聽出他的話背後的涵意。

　　「可是我想的事都很奇怪喔，說出來說不定會嚇跑你呢。」

　　「不會啦。」傳代幾乎是直接反應。

　　「像是，我覺得煮湯的時候要把南瓜紅蘿蔔馬鈴薯苦瓜什麼的都加進去。」

　　「那聽起來很健康啊。」

　　「還有，我洗澡的時候蓮蓬頭一定要一直開著，我一定要一邊沖澡一邊刷牙。」

　　「每個人的習慣不同嘛。」

　　「我吃披薩的時候一定要把上面的料單獨吃光，餅皮最後再沾辣醬吃。」

　　「這樣只是比較麻煩，沒什麼不可以的啊。」傳代想了一下，「你平常都在想這些事？」

　　「就連我想舉出我在想什麼都會不自覺的胡扯一通呢。很奇怪吧？」

　　「沒有啦，應該是我太急了。」傳代搔了搔頭，帶些歉意的說。

　　「可是我是真的很奇怪喔。你有辦法包容這一切嗎？」

　　「一定可以的，每個人都不一樣嘛。」

　　夏盼的嘴唇輕輕動了一會，沒有發出聲音，像是在說一個句子。傳代誤以為是自己沒聽到而問他，但夏盼表示沒什麼。

　　「為什麼你想要幫我分擔我的心事？」夏盼突然將話題拉回去。

　　傳代猶豫著該表明多少，是要隨便編個像好朋友的理由，還是據實以告？最後，他決定還是先回個最合情理的理由，「因為你在各方面都幫了我很多，所以我也希望可以幫你一些忙。」

　　「只有這樣嗎？」夏盼試探性的追問。

　　傳代想了一會才回應，「真的。」

　　「可是我覺得不只這樣。」

　　「那你覺得還有什麼？」

　　「看你願不願意說囉。」

　　傳代還是不知道要不要誠實說出自己的感覺。他明白自己並非想要欺騙夏盼，只是害怕說出來後會破壞現在的關係。

　　「你覺得說出來會讓我生氣嗎？」

　　「我不知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我以前也有像你這樣子過。」

　　「真的嗎？那你怎麼做？」

　　「我當時想，只要我和對方之間能繼續保持以前關係就行了。所以現在我想，不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我都不會讓這段關係出現變化的。」

　　聽著夏盼的這段話，傳代猶豫了些許時間，才鼓起勇氣透漏剛才不敢表明的原因。「我之前是對一個學長表達我的感覺，結果後來我們就再也沒有講過話了。」

　　「不過我想我們不會的。」

　　「我希望是……」

　　夏盼突然笑了一下。

　　「怎麼了？」傳代無法理解為何夏盼會突然如此。

　　「其實我是用猜的。如果你堅持不講或沒這回事的話，我就尷尬了。」

　　傳代楞了一會，覺得自己有些受騙的感覺。但他同時也慶幸，說出來後夏盼並不介意。

　　「不過我還是要明說，我對你還是會跟以前一樣，不會因此而改變喔。」

　　傳代點頭回應。

　　在回去的路上兩人沒有多聊什麼，不過在傳代的心裡有股感覺，夏盼似乎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完美。

　　到家以後，夏盼先去洗澡，浩庭趁機問傳代今天的情況如何，傳代簡述一下他跟夏盼的對話後，下了結論說結果還不算太差。雖然傳代還記得浩庭自認為完美的問題反而弄巧成拙，不過看在結果的份上就裝做忘了要揍他一頓的事。

＊　　　　＊　　　　　＊

　　到了五月。

　　一日下午，三人一起待在交誼廳看電視到一半時，夏盼的手機響了起來。夏盼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接著走到旁邊小聲的說起電話來。

　　傳代突然聯想起來，以前彷彿也看過這麼一幕。接著跟當時一樣，夏盼說要出門一趟。換好衣服後，傳代禁不住好奇心，問了他要去哪。

　　夏盼沒有馬上回應，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開口。過了幾秒，夏盼才說去中區買個東西。

　　傳代直覺夏盼只是隨便找個理由敷衍而已，不過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立場追問，便跟夏盼道再見，結束了這段談話。

　　夏盼出門後，傳代靜靜的思考著這件事。

To be Continued…